第一百四十章:扭曲的纠正
薛商严没有看自己一身狼狈的污渍,没有看指间的烟,甚至没有看任何路过的,投来诧异目光的员工。 就连后来再次出去的顾静,其实他都未曾在意。 他那双幽深得如同古井的眼睛,正死死地、一眨不眨地,盯着温畅办公室这扇紧闭的门。 像锁定猎物的毒蛇,又像发现了稀世珍宝的狂徒。 那里面有未散的阴鸷,有被挑衅的怒意,但更多的,是一种被彻底点燃的,近乎贪婪的滚烫到令人心惊的浓厚兴趣。 姜余敢肯定,她以前从来没见过薛商严这种神情。 那目光,穿透了物理的阻隔,带着一种近乎实质的穿透力,牢牢锁定在姜余刚刚站立的位置上。 薛商严缓缓抬起手,用拇指指腹,重重地、带着某种意犹未尽的狎昵,舔过自己沾着咖啡苦涩余味的嘴角。动作缓慢而清晰,充满了侵略性的暗示。 他明明应该是浑不在意,且得过且过的。 可姜余现在觉得,仿佛刚才她的那杯冰咖啡,不仅浇湿了他的衣服,更点燃了他血液里某种危险的因子。 姜余站在原地,从平静,到瞳孔微缩,到身体微微颤栗。 她心下明了,难怪顾静反过来安慰她,看来顾静是没少被他骚扰,他也没少从顾静那里套话,才导致顾静每每看见他,除却他过分的一些举动,大多都是波澜不惊。 关掉那段监控,温畅双臂环抱胸前,指尖在冰冷的桌面上轻轻叩击了一下。 “看来,他真的对你有点儿意思…你得离他远点儿,薛商严有时候真的挺疯的。” 姜余的心脏猛地一跳。 温畅的敲开了她混乱思绪里某个坚硬的壳,像一把冰冷的钥匙,咔嚓一声,打开了她眼前更深的黑暗,也点燃了某种孤注一掷的火焰。 她隐约明白了什么,却又抓不住那具体的方向。 不一定是一个人,可以是很多人。 也不一定是友人,也可能是敌人。 这念头盘旋着,冰冷又滚烫。 姜余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脊椎窜上来,但紧随其后的,是一种扭曲的,带着强烈不安的兴奋。 “嗯,我记得…他跟我提起过,沉音夕的哥哥,似乎是他的朋友。” “他连这都说了?” 姜余困惑:“这有什么?很奇怪吗?” “我觉得很奇怪啊,毕竟人都死了。他还挺在乎的,从来不提及这些事,怎么突然跟你讲了。” 死了…在乎…… 那为什么要欺负人家妹妹?就因为跟裴家人走了,不是,单纯的好心人收养,倒不至于恨成这样? 姜余蹙眉,细细的回忆过去那些被她遗忘的话语,她当时没走心,好多有用的信息都没往心里去,现在跟温畅串一串,倒是一时间有了眉目。 人总不能无缘无故的去招惹别人,就算薛商严真的很像个疯子,但他接触她的前提,都是因为沉音夕。 沉音夕除却和裴肆的那些感情纠结,她在裴家算是过的很好了,应有尽有,所享受到的资源,绝对不比昔日林家还在的时候差,甚至还要好上许多。 可是薛商严就偏偏不让她好过,生活好像刚有些好的苗头,他就要跑过去给人家硬生生掐掉。 这算什么? 他是在打抱不平什么吗? 是觉得林家人都死了,凭什么她还能好好活着…… 不对! 薛商严无数次问过,她跟沉音夕为什么都爱裴肆,归根结底,他是讨厌他的。 那就是林家人死了,她沉音夕为什么还要跟着…仇人! 沉音夕嘴上不说,但薛商严早就知道她曾经喜欢上裴肆了。 所以那就是他一直让她不快的理由! 温畅似乎还想说什么,嘴唇动了动,目光落在姜余异常苍白的脸上,还有那双微微收缩后,此刻却亮得惊人的瞳孔上,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。 “温畅,我、我有事,我先走了。” “哎?”温畅挥挥手,遗憾的望着门口,“板凳都还没坐热呢……” …… 念头,劈开了她姜余的脑海。 薛商严对沉音夕那种近乎病态的骚扰和阻挠,不是纯粹的恨,更像是一种极端的、扭曲的“矫正”。 这很符合他的疯子性格。 电梯下行的轻微失重感让姜余微微眩晕。 她靠在冰凉的轿厢壁上,越想越觉得心惊,却也似乎抓住了一丝接近真相的脉络,她开始思考,她该如何去利用她所知道的。 她想知道所有的真相,却不能只听薛商严的片面之词。 治疗… 她需要一个顶尖的精神科医生,至少让沉音夕能多说些话来。 只有让沉音夕从那种被禁锢的精神状态里挣脱出来,她才能真正开口,给姜余提供些有用的东西。 电梯门‘叮’一声打开,姜余几乎是冲了出去,直奔公司大门。 她脑子里飞快地盘算着人脉,谁能介绍最权威、最可靠、也最懂得保密的专家,她得在裴肆同意的情况下,把人安排过去。 外面的阳光有些晃眼,姜余刚冲出旋转门,灼热的空气扑面而来,她下意识地眯了眯眼,脚步却丝毫未停。 她本来是打了车的。 然而,就在她准备走向路边拦车时,一辆线条冷硬、通体漆黑的轿车,无声无息地滑到了她面前,精准地挡住了她的去路。 车身反射的阳光刺痛了她的眼睛。 驾驶座的车门打开,一个穿着黑色西装的司机利落地下车,几步就挡在了姜余的面前,动作标准得像一堵移动的墙。 “姜小姐,裴先生请您上车。” 司机的语气毫无波澜,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强硬。他微微侧身,目光越过姜余,示意性地看向轿车后座那隔绝一切窥探的车窗。 车窗紧闭,像一块沉默的黑色墓碑。 姜余的心里咯噔,一股寒意瞬间攫住了她。 裴肆!他在监视她,还是他特地来找她的? 姜余的指尖深深掐进掌心,看着那扇紧闭的后车窗,仿佛能感受到里面射出的冰冷视线,穿透了玻璃,牢牢锁定了她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