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09节
待裴燕亭哄好闹脾气的胞妹,朝温启拱手见礼,再看向虞茉,晒得微微黝黑却不失俊秀的面上挂了浅笑:“听闻你不记得过去的事,倒省得我赔罪了。” 她疑惑眨眼,求助般地看向裴婉。 后者提着裙裾跑过来,附在虞茉耳边道:“你十岁生辰那会儿,从......那谁手中得了块名贵的墨,结果我和兄长起了争执,我捡起石子砸他,他便随手抄了块墨来恐吓我。为此,你一连难过了好几日呢。” “那谁”想必指的是生父虞长庆。 虞茉听得津津有味,也不禁逗趣说:“巧了,我现在又想起来了,表兄可记得赔我才是。” 裴燕亭抬步往温启身后藏了藏,同情道:“我对着一个妹妹已然头疼,你成日还需得对着两个,啧。” 温启失笑:“落雪在我面前安分得很,茉儿也好相与,我看啊,问题出在你自个儿身上。” 兄妹间互相贬损,实乃亲近之举。见状,温凝眼中氤氲出欢欣的泪,默默以丝帕掩唇,不搅扰孩子们的好兴致。 寒暄过后,虞茉将做工最精良的一盒桌游送给裴婉,而后随舅母温凝见了几家主母。 知晓她便是近来被传得沸沸扬扬的人物,众人言辞间多有打探,虞茉面色不变,逐一妥善回应。 温凝觉出侄女的性情与过去千差万别,神态亦是,不由得在心中感念逝者保佑,总算让悲剧划上句点。 而忙活了这片刻,该是时候回去。 虞茉辞别姨母,远远见赵浔同舅舅在马车前说话。 温落雪忍笑,抬肘推了推:“快将你家殿下拉走,瞧我父亲额角都冒汗了。” “嗯......” 赵浔始终留意着她的方向,抬眸望去,眉宇间升腾起浅淡笑意,周身气势也不再冷峻。 亲眼见证了太子殿下变脸的温序:“......” 看来不必担心外甥女会重走她母亲的老路咯。 而为了解救舅舅,虞茉红着一双耳,在周遭看似隐晦实则明显的打量中瓮声道:“太子殿下,可否去旁边说几句话。” “好。” 走出几步远,确认旁人听不清对谈,她方问:“今日要比什么?” “晌午进山打猎。”赵浔垂眸,盯着她一张一合的红唇,漫不经心道,“明日比骑射,后日会有搏斗,世家子弟无需上场。” 又忆起一事,愉悦地知会她:“母后将你的帐子安排在我附近。” 既是皇后娘娘的安排,虞茉便不怕被说闲话,仰头冲他笑了笑,和煦日光揉碎在水润黑眸里,明艳动人。 赵浔咬紧牙关,按捺住蠢蠢欲动的手,以免自己抚摸上她随风飞舞的发丝,遗憾道:“我该走了。” 他与不日前回京的四皇兄需陪同圣上骑行,能抽空和虞茉说上几句,已然满足。 她体贴地点点头:“狩猎那会儿还能再见,路上小心。” “嗯。”赵浔深深看她一眼,转身离开。 背影挺拔如松,着繁重华服仍显清瘦,实则其下的肌理蕴含着令人面红耳赤的力量,每处俱是出挑。 虞茉依依不舍地望着,直至鹂儿来唤,方乘车往围场行去。 -- 浩浩荡荡的长队抵达围场时,已有内侍备好午膳。 自家府里带来的小厮和丫鬟先行去布置帐子,臣子携亲眷落座。至于稍后需要入山打猎的各家子弟,则开始更换轻便劲装。 虞茉小口小口嚼着果肉,忽闻人声骤停,遂抬眸望去,见赵浔骑着追风悠悠入场,身后跟了成群少年。 他头戴玄色抹额,由金线勾勒出简易云纹。领口半翻,成为通体藏黑间的一抹白,端的是意气风发。 而腰间佩戴着鱼状玉佩和虞茉所赠香囊,乍看格格不入,也使得愈来愈多的目光投向端坐在席间的她。 “......” 场中,马夫仔细检查贵人们的马匹,少年郎也开始清点箭箙。 与此同时,宫婢捧着新采的鲜花逐个送与小娘子。 温落雪接过,发愁道:“一枝赠兄长,一枝赠裴家表兄,还多出一枝,该赠谁呢。” 虞茉讪讪收回胶黏在赵浔身上的眼,觑向正同周怀知谈天的霍源,提议道:“你看他如何?” “谁?”温落雪顺着妹妹的视线望去,好巧不巧,霍源竟也直直望了过来,“......” 下一瞬,霍源骑马靠近,隔着阑干仰头道:“温落雪,我知你不会将花赠与我,但是也别送给旁人,成吗?” 既有人牵头,早便准备妥当的郎君们纷纷出动,江辰也一面系着束袖一面走来。 他敏捷地跃上石阶,将脸伸了过去,冲虞茉笑道:“虞妹妹,我要那朵蓝色的,唔,就插在领口好了。” 因早前承诺过,她也不忸怩,掐断过长的花茎,斜斜插入靛青色外袍,随口问:“江夫人何在?” “阿姊忽觉晕眩,是以请太医去了。”江辰知晓虞茉和母亲在共谋事业,体贴地道,“待她得闲,我差人来请你。” “有劳了。” 亲事已退,江辰想纠缠也不能,屈指拂了拂花瓣,故作洒脱地拱手:“改日再聚。” 方要转身离开,见赵浔冷沉着眉眼立在几步开外,不知看了多久又听了多久。 眸底有怒气翻涌,但不便当众发作。 赵浔下了马,屈肘翻过阑干,途径虞茉时,淡声道:“过来。” 她只好朝江辰颔首告辞,再将蓝紫色小花塞至鹂儿怀中,稍后代为转交给温启。 “阿浔,你等等我。” 幸而围场建造在山林间,绿植葱郁,道路亦是繁多,不容易撞见人。 虞茉亦步亦趋地跟着,有心解释,无奈赵浔被醋意冲昏了头,始终错开距离,不至于令她走丢,却也听不清对方言语。 七拐八拐,渐渐瞧见一营帐,醒目而独立地扎在溪水旁。 他挥退正着手搬动行囊的内侍,终于舍得回眸看向虞茉,示意她跟着进去。 等帐帘一放,虞茉遭他拦腰抱起,紧接着,被扔进铺了厚厚几层绒毯的床榻里。 虽不疼,她心底却带了气,错开脸不肯瞧他。 赵浔冷笑一声,屈指勾起她的下颌:“你方才对江辰可不是这副样子。” “事出有因。”虞茉虽怨他不分青红皂白,但无意放任误会,解释说,“上回兄长从江府回来——唔——” 她心口骤凉,垂眸瞧去,衣襟被赵浔蛮横地撕扯开,露出大片白皙惹眼的肌肤。 “你疯了。” “我是疯了。”赵浔低下头颅,惩戒性地含住她的耳珠。眼神凶狠,动作却是相悖的轻柔,以舌尖反复舔舐,直至虞茉难耐地轻吟出声,方顿住,“在帐子里等我,会有人为你送膳。” 虞茉低低喘息,嗓音因情动变得娇媚,挣扎道:“可是......” “没有可是。” 舟车劳顿,身子不适的贵女大有人在,她称病便是。总之,赵浔不想见她把目光匀给江辰。 他心意已决,熟稔地剥下虞茉的衣裙,在她不可置信的眼神里锁入箱子。 转过身,视线触及少女颈间未消的吻痕,有所软化,用指腹蹭了蹭,以疏离的语气说着最炙热的话:“我会尽快回来,然后——” “做你。” 第95章 帐中 赵浔着人去安抚温家,只称虞茉身子不适,需留在帐中静养。至于他,重新理正衣冠,凉凉看一眼,旋即掀开帐帘走了。 不多时,宫婢送来精致糕点与几本闲书,并一盒不知从何处搜刮的小玩意儿,有九连环、瓦狗、磨喝乐,分明是孩童用来打发时间的。 应是他特地交代过,宫婢放下东西便悄无声息地退离。帐外也恢复寂静,只余山间清风吹拂树叶的轻微响动。 虞茉未着寸缕,仅有的蔽体之物乃是薄毯,不得不当作浴袍卷裹在身上,骂骂咧咧地下了床。 太子出行,难免铺张,但来得不巧,沉甸甸的木箱多在马车放着。她转了一圈,连男子衣袍也没瞧见,只好作罢。 若说赵浔苛待,却不曾打她骂她,仅仅只是剥了......衣服,还堂而皇之地锁进箱子里。 害得虞茉有心计较,竟寻不出适宜的角度。 她简单用过膳,以清茶漱口,百无聊赖地翻几页书,一面琢磨稍后该如何诘难,一面稀里糊涂地睡去。 而赵浔遇上了去岁来此占山为王的黑熊,魁梧壮硕,奔跑起来并不被身形拖累,气力也无穷大。 追风虽胜过凡俗骏马,但面对凶兽,仍会本能地战栗。 他不做多想,伸臂攀住树枝,敏捷地爬至高处,让追风藏去安全的地方。再将长弓拉满,屏息等待。 当黑熊叫嚣着靠近,淬了迷药的箭矢“咻”地穿破树叶,没入宽厚熊掌里。 但一支两支显然不能阻挡它的步伐。 赵浔足尖轻点,改换方位,连射十二支,皆是冲着黑熊四肢。 它察觉到危险,踉跄着掉头离去,可为时已晚,最终摇摇晃晃栽倒在老树旁。 静候了半盏茶的功夫,赵浔随意摘下抹额,吹哨唤回追风,从马鞍包里取出信号烟,将方位知会负责运输兽笼的禁卫。 返程,遇上同样满载而归的江辰—— 淡蓝色的花蕊插在衣襟上,面颊一侧沾了血迹,狼狈而不失意气。看向赵浔的眼神则带了嘲弄,不避不让。 而赵浔看似平静,咬肌却鼓起紧绷弧度,快速思忖几息,冷不丁出声:“你知道吗。” 江辰下意识问:“什么?” 正是趁着这愣神的一瞬,赵浔抬手,将花瓣薅掉,补充道:“她会是我的妻子,也只是我的妻子。” “你!”江辰崩溃地去接花瓣,“你既得到了她的心,何至于连朵花儿也容不下。” 赵浔冷淡勾唇:“容不下。” 若今日,虞茉选中的乃是江辰,亦会生出同样的占有欲。 江辰自然也明白,无力地扯了扯唇角,好气又好笑:“真是服了你了。虞妹妹呢,方才进山前,在席间没瞧见她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