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75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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那一簇光,随着季庭柯的动作、忽上忽下地摆动。 似乎,是在对她摇曳招手。 女人问:“你是怕,我找不到你、会担心吗?” 季庭柯的鼻息,都随着这句话的尾音落下而一顿。 他抬头,望了望天: 准确来说,是每一位矿工从地下抬头、只能窥到的那一小片、圆形的光亮。 他说:“是啊。” 罗敷顿了近半分钟。 半分钟的停顿后,她才努力找回了自己的声音。 她听到自己低低的笑,问对方: “你是不是,有事想求我?” 季庭柯闷哼了一声:“嗯。” 他像是喝多了、又或者要赴死一般坦荡。 罗敷静了一静,她仰着头、很敏锐地察觉到自己眼眶一热。 “那你说,'求你了'。” “求你了。” 季庭柯笑了笑、咳了一声,直击回去。 “满意了吗?” 罗敷没有开口。 又是漫长的安静。 季庭柯有些疲惫地靠在墙上,喊了对方的名字。 他问她: “我们来的时候——你有没有注意到,停在矿区地面上的钻机。还有涂了红色油漆、一个圆圈点的采样标记?” 罗敷想了想、迟疑着说:“有。” 巨大、姜黄色的钻机。 几乎维持了其二十年前正常工作的姿态,它斜靠在一边—— 身侧,是那块被标记、显目的采样点。 她听到季庭柯说:“一个小时。” “以一个小时为期。一个小时之后,我如果没有上来,你就对着那块采样点、启动钻机。” 罗敷爬了起来。 她吸了一下鼻子,有些反应过来了。 罗敷张了张嘴,她轻轻地、皱了一下眉头。 她问:“为什么?” 季庭柯吸了一口气,他的声音沉得发闷。 他想到三天前,自己独自私下钼矿: 男人并没有过多深入。 只是在触到二十年前、那片倒塌的墙体后,匆匆撤了上来。 那片废墟之下,有很浓重的瓦斯气味。 二十多年间,从未有人踏足,像一只滋生细菌的培养皿。其中不断炼化,只待一根柴点燃。 只是这一次,味道较之前、更重了。 季庭柯说:“不止一次。我在地下、在矿井里,都闻到了瓦斯的味道。” 风量降低、温度攀高。 空气中有颤动的迹象,发出“咝、咝”的氧气流动声。 这些,都是瓦斯爆炸的前兆。 “在中国境内,大多数矿井都属于高瓦斯矿井。一定的浓度、一定的引火温度,或者爆源吸入大量的氧气,都会引起爆炸。” “一旦爆炸,不止是地下的矿井、还有地面,以及附近的煤一中,都会受到波及。” 季庭柯没来得及说出下文。 罗敷率先抢答了一句: “防止瓦斯聚集、处理积存的瓦斯。最简单的方法,俗称——通风。” 她闭了闭眼,用低沉的声音补充: “你想利用钻机。在取样点上打通、钻出一块地方,让地下的空气更开阔。” 让积攒了二十年,像是被焖在了培养皿中的瓦斯。 在临近爆炸前、有一个哄散的机会。 季庭柯很难得地,附合了一句:“嗯。” 他攥着季淮山的手机,重新扔到了地上。方正的边角在灰里磕几个来回、最后滚向深不见底的黑暗。 男人说: “在没有引火源、同时废弃了二十年的矿井之下。唯一、随时会爆发的危险因素,只有一个。” 只有一个人。 罗敷了然,缓缓地、吐出一个名字: “季淮山。” 作为当下,矿井里最不稳定的危险因素。不排除有可能性:追求半世虚名、功利,最后落得一场空的季淮山,一个想不开、一把火点燃了瓦斯。 拉着所有人: 季庭柯、以及煤一中家属院当年侥幸逃生的所有人,一起陪葬。 罗敷拢着后脑勺的头发,以指做梳、往旁撇了撇。 原本披肩的发,没有皮筋、被拢成一把合在掌心。她挑出一缕,乱糟糟地捆死。 整个人已经有些躁地,频频质问季庭柯: “为什么,在一个小时之后?” “一个小时,是预留时间。” 季庭柯踩住了脚边的碎石子。罗敷能听到那颗石头被践在男人鞋底下,不甘、曲折地挠出道疤痕。 “如果,季淮山存了那样的心思,我会拖住他一个小时。” “那如果,他没有呢?” “算我自作多情,算侥幸一场。” 罗敷听了个大概。 她将额头轻轻靠在罐笼边、换了个姿势: “其实,还有第三条路。” 通讯另一端,季庭柯微弱地“嗯?”了一声。 罗敷的嘴唇,抿动了一下: “无论季淮山是否动手。以防万一、我们都可以直接去疏散煤一中家属院的住户。” 她说:“重金属污染、瓦斯气体。无论有没有被逼红了眼的季淮山——这里,早就不适宜居住了。” 女人一字一顿地、放慢了语调。 季庭柯听见她说:“第三条路。是你上来,不与对方、做这个了断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