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80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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		    她的指腹轻轻摩挲了一下,像是陷入了回忆,随即压低声音又道:“……公司里被贺礼文骚扰过的女员工可不止我一个,他真的该打。”    阮绪宁安抚似的拍了拍对方的肩膀,即便此刻的她,也需要安慰。    苏欣蕊很快调整好状态,又将这几天一直在小姑娘耳边说的话重复了一遍:“这件事,我们都站贺总,董事会那边也不会给他任何压力,你别担心。”    事实证明,骂一个很糟糕的男人,有助于拉近女人之间的关系。    总之,这一次的聊天很愉快。    阮绪宁以为,会一直这样愉快下去,直到有人换掉了办公室背景音乐歌单,摆在公共区域的蓝牙音响里,很快飘出了自己所熟悉的旋律……    是周岑唱的那首《口是心非》。    她先是一愣,随即跟着旋律轻哼起来。    隔壁工位的女孩子两眼放光,忙不迭地张口询问:“阮小姐也喜欢周岑吗?”    阮绪宁脱口而出:“喜欢呀。”    周遭突然安静。    连空气仿佛都凝固了一般。    他们的目光纷纷跃过、落在她身后;还有几个胆小的,直接埋头敲键盘,像是上课偷吃零食不小心被班主任抓到的问题学生。    意识到不对劲的时候,男人的轻咳声已经钻入了阮绪宁的耳朵:“咳。”    迟疑着仰起脸,贺敬珩的指节已然落在了她的额头上,还是和之前一样,不轻不重地弹了一下。    像是对妻子“不乖”的惩罚。    阮绪宁不满地鼓起腮帮,捂着被弄痛的地方:这家伙什么时候来的?当真是会捕猎的野兽吗?走路居然没有一点声音?    迫于某人散发出的那股无形压力,她决定识时务为俊杰,改口纠正道:“……喜欢听周岑的歌。”    周遭响起嗤嗤地轻笑声。    贺敬珩不动声色舒展眉头,眼中的晦暗如潮水般退去:“不是来接我下班吗?走吧。”    “你都忙完了?”    “嗯。”    阮绪宁乖乖起身,人还没站稳,就被贺敬珩牵住了手。    着急的不止她一个。    觉察到身边男人平静外表下翻涌的小心思后,她悄悄憋住了笑。    阮绪宁这趟回连城,在大学宿舍住了好几天,虽说两人每晚都会视屏聊天,白日里的微信也几乎不断,时隔多日看到真人——闻见她的味道、触摸到她的温度,贺敬珩还是有种不真切的错觉,不禁攥紧了掌心的柔夷。    知道这里不适合表露心意,他强行收回目光,冲技术性摸鱼吃瓜的员工道:“你们也都早点回去吧。”    只是。    没走几步,孙淼就追了过来,一脸担忧地将两人拦住,小声提醒道:“刚才一楼保安组来了通电话,有一群记者堵在公司门口,说是要做采访,可能是看阮小姐今天来了锋源,想联合起来做个大新闻……”    确实是无良媒体会用的伎俩。    只是阮绪宁今天刚回洛州,临时决定过来一趟,能这样快得到消息……    看来,是贺礼文留在公司的爪牙及时向媒体那边递了消息。    回头得想办法把那批人也肃清。    见贺敬珩皱起眉头,孙淼又提议:“要不要我想法子把他们引开?或者,重新给您叫辆车?”    回答他的是阮绪宁:“不用了。”    女孩的眼神,坚定且无畏。    贺敬珩噙着笑,试探着问:“一会儿走正门的话,场面可能会很混乱,你不害怕吗?”    阮绪宁看了一眼仍在偷偷摸摸眺望两人的总裁办员工,笃定道:“那些知道真相的人,都在支持你……有什么好怕的?”    第58章    柴飞的车候在锋源集团总部大楼正门口。    虽然做好了心理准备, 电梯门大敞之际,阮绪宁还是出于本能轻颤起来,揽紧了贺敬珩的手臂。    透过玻璃门窗, 可以看见一小群男男女女聚集在大楼外,正好挡在了他们回家的必经之路上。    她做了个深呼吸,咬咬牙, 走出前厅。    那些记者就像是草原上嗅到腐尸味的鬣狗, 突破了保安的防线, 架着长枪短炮一窝蜂全数围拢上来。    即便有贺敬珩护着,阮绪宁还是感觉得到,那些挂着媒体logo的话筒和录音笔快要怼到自己脸上来了……    那些人挤着人。    那些声音叠着声音,在两人耳边轮番炸响:    “贺先生!贺先生请留步!有传言说, 贺礼文已经退出锋源集团董事会, 不再担任董事长一职, 请问是否确有此事?贺老先生是否有参与、施压?”    “阮小姐,请问您对丈夫公共场合殴打亲生父亲、致其重伤的行为怎么看?他平时是否也存有家暴倾向?”    “作为锋源集团ceo, 贺总是否担心家族声誉和企业形象会因此次事件受损?您打算如何挽回呢?”    问题很尖锐,却避重就轻。    只向小夫妻两人施压,绝口不提贺礼文做过的那些龌龊事。    贺敬珩脚步一顿。    许是他的身形和气场着实骇人, 那些记者不约而同停下脚步, 甚至有人条件反射似的直往后退。    贺敬珩压着怒意,就近抓住——或者说抢下一个话筒, 眼神冷冷扫过那些丑态毕露的脸孔:“始乱终弃、私生活混乱、骚扰女下属、雇凶杀人未遂——我很担心家族声誉和企业形象因贺礼文而受损,所以,这不是揍他了吗?”    实属已读乱回。    但又针针见血。    趁记者们沉默、琢磨的间隙, 他一记眼刀甩给身边的干瘦男人,声音里带着令人胆寒的威慑力, 仿佛一头随时准备扑向猎物的猛兽:“……还有你,再对着我太太的脸拍照,当心我连你一块儿揍!”    被警告的男记者当即往后排缩了缩。    就在那群逐臭之蝇迟疑着是否还要继续进行“采访”时,阮绪宁扯住了贺敬珩的衣袖。    她踮起脚,恰好能够到他手中的话筒。    女孩的声音很轻、很软,却足够有力量:“我先生是个很好的人,能与他此生携手,我觉得自己很幸运。”    没有被那些自带陷阱的问题扰乱思路。    她一句不提贺敬珩是怎样的人,但每一个字,每一个音节,都透出了自己对丈夫的信任与肯定。    他们像是拥有一座密不透风的城堡,足以阻断自外界而来的一切侵害。    因那句话深深震撼,贺敬珩垂眸看了妻子一眼。    恰巧,她也正望向他。    眸中是毫无保留的爱意。    如同定格的静态画面,却有千言万语在流转。    但此时此地,并不适合互诉衷肠。    眼见挖不出任何可以用来做文章的爆料,于是又有人抛开逻辑、打亲情牌:“百善孝为先,贺礼文毕竟是你的父亲……”    面上瞬间覆了层寒霜,贺敬珩眼皮一掀,截断那个女记者的话:“我跟那家伙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。”    一石激起千层浪。    快要变成一潭死水的人群重新开始骚动,话筒与录音笔再一次高高举起:“没有关系?没有关系是什么意思?你是已经和贺礼文断绝父子关系了吗?那锋源集团今后……归属……”    出于对新闻的敏锐,他们满脸写着兴奋与急切,如潮水般涌过来。    被身侧两股人流接连冲撞,阮绪宁流露出一丝惊慌,脚下一个趔趄,小高跟险些崴了脚。    贺敬珩当即伸展长臂护住小姑娘,用自己的身体为她筑起一道坚固的城墙,随即警惕地扫视周围,低吼着让那些记者滚远点。    柴飞的车本就停在前方。    他们紧紧抵靠在一起,一点一点往前挪动。    披荆斩棘之际,身后不远处响起了另一辆汽车急促的鸣笛声。    在管家郑海的搀扶下,身着板正高定西服的老者自车内缓缓而出,手杖落地,不怒自威。    是许久未曾露面的贺名奎。    阮绪宁有些惊愕,第一时间去看贺敬珩,男人的表情昭然着——他也很意外。    思前想后,也只可能是程总或者其他高管担心新任ceo再乱来,单方面联系了贺名奎。    没想到,搬来的不是救兵。    而是如来佛祖。    听郑海转述了那些记者提问,贺名奎冷哼一声,挤出一句答复:“是我——我已经和贺礼文断绝父子关系了。”    这一句当事人亲自宣布的“官方消息”,似有千钧重。    众记者哗然。    随即,争先恐后扛着设备调转方向——这种级别的商圈大佬平日里就是挤破头也难见一面,更别说当众采访。    隔着绰绰人影,贺名奎给贺敬珩递了个眼色,转而又冲那些人道:“你们有什么问题,过来问我,别挡着我孙子和孙媳妇回家的路——你们这么多人,搞这么大阵仗,欺负两个年轻人,算个什么事?”    被点名的记者们面面相觑:不是,您孙子眼下双目通红,青筋凸起,为了保护老婆准备随机挑选幸运儿打一顿的一米九猛男……    到底是谁欺负谁啊?    放心将战场交给老爷子,贺敬珩揽着阮绪宁继续前行,径直坐进了那辆等候多时的劳斯莱斯。    *    黑色座驾缓缓驶出锋源集团停车场。    直到身后乌压压的人群变成了一团墨点,阮绪宁才长长呼出一口气,将目光自窗外收回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