番外beforeyou4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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……为什么会这样? 明明我也是妈妈的孩子。 嫉妒悄然织就成密网,一点点笼罩我那颗严重失衡的心脏。我开始不自觉观察他,这种观察含杂多种情绪,羡慕、嫉妒、不甘、幽怨,轮番在我脑海中上演,我忍不住讨厌他,讨厌他占据掉妈妈近乎全部的注意。 而弟弟对此一无所知。 他虽性冷话少,面对我时,总保持着一份出于教养的礼貌。他的朋友来家里玩,也会客客气气叫我一声蓁蓁姐。我微笑着向他们点头致意,心里却在想,歹竹出好笋,也不失为一种幸运。 酷暑灼日,蝉鸣惰懒,我一个人窝在楼下客厅,小说才翻几页,困倦就阵阵上涌。我歪靠沙发堕入梦乡,迷迷糊糊中,仿佛感知到一束目光落定在我脸上,空气些许透凉。 等我醒来,身上莫名多了一条毛毯。 大脑还疲乏着,我没多想,打着哈欠踱步上楼,途径楼梯转角时,很不凑巧撞上了他。 是字面意义上的撞上了他。 身体擦碰,我的额头磕撞到他锁骨,颈间皮肤稍触即分,我扶墙立定在他身前,懵然仰头。他站在高出一级的阶梯上,垂落目光,神情平静无恙。 “……不好意思啊。” 我低头致歉,绕开他就要继续往上,可才走半步就“嘶”一声倒回原地,头皮隐隐拉扯刺痛,是我头发勾缠在他衬衫扣子上了。 “……可不可以等我一下?” 我抬眸轻问,怕他没耐心,已经做好扯断发丝的准备。他低头看着纽扣,默然回一句: “你弄吧。” 我含糊“嗯”了声,抬手捏攥纽扣,收敛呼吸,小心摆弄。头发丝在扣子上缠得不算紧,只过了约莫五六秒,头发就被我解救回来。我无声吐了口气,正要抬头说话,视线扫过他微微泛红的耳根,思绪不由一怔。 “好了么?” 他没有看我,视线仍垂在身前。我仓促收回目光,说了声“弄好了”就匆匆错身而过。他没有停留,背对着我朝楼下走去了。 楼道清旷,我立在最后一级阶梯,回头看他背影消失,良久以后,才收回视线。 …… 夏日悠长,我们继续相敬如宾。 就算偶尔碰面,也总是不着痕迹移开目光。 准确来讲,是他不着痕迹从我身上移开目光。 我原先不以为意,只当他个性使然,直至那天在厨房研究烘焙,我踮脚去够放置橱柜内里的锡纸,他从我身后探手,将锡纸卷拿出,我侧头欲对他道谢,却发现他目光凝在我胸前。 才终于意识到,弟弟也是男人。 “……谢谢你。” 我轻声说,抬手将发丝捋至胸前,他很快回避视线,将锡纸放落台面,一句话未说就转身离开。 经过冰箱时,顺手从里面捞出一瓶冷饮。 脚步声远,我抚臂倚着台面,盯着他身影离去,轻轻叹了口气。 以后还是不要穿吊带了。 …… 就这样静无波澜过了一个月。 八月初的某天晚上,妈妈终于忍受不了我的存在,和我大吵一架。 我知道她积怨已久。一开始,她并不同意我住进她家,是我死乞白赖、百般恳求,她才勉强答应。她不喜欢我爸,连带着也不喜欢我,这些我都能理解,可我还是不明白。 既然她这么讨厌我,为什么还要把我生下来? 我降生于这个世界,难道只是为了历经挫败? 我所做的一切努力,难道真的毫无意义可言? 雨下得很大,小猫被带出室外,我独自坐在狼藉一片的餐厅地面,肩膀不住发抖,胸口剧烈起伏,左脸仍在火辣辣疼,脑内循环妈妈极尽所言的辱骂,心气慢慢在胸口散尽。 我觉得好累。 活着真的好累。 盘踞在潜意识深处的求死本能,前所未有地激荡起血液颤栗。我觉得就是今天了,就是现在这个时刻,我可以毫无牵挂地离开这个世界,结束我所有的痛苦。 长时间坐在地面,下肢肌肉僵涩发麻。我缓慢抬动膝盖,正欲勉力站起,忽而听闻楼梯脚步声近。 是他下来了。 我顿住动作,怔在原地。他走到近旁,目光落在我身上,须臾移开,脚步从我眼前途经,很快折返,医药箱被放在地上。 他蹲下来,握着小腿帮我清理创口,温热指腹贴合肌肤,竟让我生出一种被灼烫的刺热。 我一动不动坐在地上,无声注视他微垂眼睑,看着这个引发两人争吵的始作俑者,毫无愧疚地为我包扎伤口,心底那丝幽怨,很快攀附到他身上。 他抬眼,与我对上视线。 目光仍是清淡,似未察觉异常。 很快又垂眼,将包扎收尾,然后重新起身,走进厨房,不多时,拿着冰袋回到我身旁。 “拿着这个敷一会儿,可以消肿。” 他这样对我说。 冰袋紧贴皮肤,冷意沁入肌骨。我感受到的不仅仅是凉彻,还有自尊被扫入底谷的羞愤,一种被施舍怜悯的嫉恨。 他怎么可以这么高高在上地出现在我面前? 我之所以变成现在这副落魄模样,不都是因为他? 空气安静,他跪在我身前,即将就要收手起身,我一下按住了他。 “你是不是……” 目光死钉在他脸上,我注视着他每一寸表情变化,轻声开口: “觉得我很可怜?” 灯影冷寂,他未启唇。 不回应,就是他的回应。 我扯动了下嘴角,松开他手,他起身走去厨房,我也很快踉跄爬起,落荒而逃般回到楼上。 入夜,雷雨阵阵。 洗浴虽了,心尘难褪。我躺在床上,望着天花板发呆,神思在幽晦中清明,某个极端念头,悄然萌发心底。 想要报复。 想要报复那个创造出我生命的女人。 因为爱得太痛苦,现在我只想恨她。 怎么做,才能带给她最大的伤害? 我思量少顷,心中很快有了答案。 雷鸣在阵雨中传响,我抱着被子,立于门口,抬手轻叩门页,心脏也在砰砰震跳。等待太过煎熬,我差点临阵脱逃。就在我以为他已熟睡,预备退步离开之际。 门突然打开了。 周牧则立在门后,眉间满是倦意。我抱紧被子,抬眼打量,半晌之后,怯生生说: “我……很害怕打雷。” …… “今天晚上……我能睡在你房间里吗?” …… 须臾静默后。 他退步拉开了门。 我低声道谢,走进了他房间。 门页重新阖拢,室内缓慢寂暗。 锁扣轻响的那一刻。 他走进了我的生命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