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7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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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你就没有怀疑过——她万一,是个条子呢。” 季庭柯无意识地揉了揉手腕,他回头,罗敷半倚在桌上磕瓜子、对上她古井无波的眼。 “没有。” * 季庭柯钻回了面馆。 他背对着身后的烈日,脸色平淡。 一整天了。 他都是一副对她敬而远之的态度,目光落不回实处、只有这时候才找对焦的点。 罗敷眼睛一直盯着他,“汪工打来的?“ 季庭柯犹豫了一下,还是“嗯”。 嗯。 罗敷笑了笑,“你好像,一直在等这通电话。” 等一个宣判、对自己臆测的肯定。 这是一句充满意味的反问,季庭柯稍稍往后退了退。 他不再看她,猫腰掏出桌下七倒八歪的苕帚,收拾地上的瓜子壳。 罗敷能闻到他身上清淡的肥皂香。 他说:“是。” “汪工来电话说:家里人晒豇豆的时候摔了,他明天来不了。“ 冷气呼呼地吹,男人伸手按掉了遥控器、他淡淡地转过眼,镶在那幅逆光的剪影里。 “我们需要去水货市场,挑明天的鱼。” 罗敷含了最后一口瓜子,她摸着自己枕出的、小臂上的红印,忽然开口: “其他人呢?市场里——就汪工一个跑车的?” “没有别人。”他眯起眼睛,默默看着她。 “如果不乐意,你当然也可以不走这一趟。” 说完,季庭柯走了出去、步伐缓慢。 他没有带上那根拐。 走两步,影子顿挫。 他不用回头也知道,自己身后还跟了个高挑细长的影子——肩上扛了根拐。 她细长的鞋跟敲着发烫的水泥地、一下一下地凿,总是喜欢说一些张扬又高调的话,毫不掩饰自己的野心和不怀好意。 而他只是看着她,心里明白: 迟早有一天,他会输给她。 或许今天、或许明天。 又或许,已经输了。 ** 通寮水货市场。 集市地上积了厚厚的水垢,经由塑底长筒靴溅成了浆泥。过了上、卸货的点,只有鱼尾拍货箱的动静,少数老板叼根牙签盘货,多数半拉着卷帘门、倚在躺椅上呼噜震天。 汪工开惯了的那辆骏铃 v5 停在角落,驾驶座的女人脱了鞋袜,脚随意地晾出来,手里捧了一角西瓜、窗外一摞西瓜皮—— 正是替汪工班的“六神姐”。 她远远地瞥见了季庭柯,耳边来回咬汪工今天交代的那句“后儿坪的鱼,今天甭送。” 说好了不送。 人,怎么找上门来了? 六神姐遥一招手—— 她注意到,季庭柯的眼尾分明瞥向了自己的方向。 也是瞬间,男人又忽然侧过身,转脸去了西北角那条狭长的巷子。 “六神姐”要高抬的手顿住了,她长按鸣笛、又“嘶”一声,拍拍副驾驶、身边人的肩。 “我没看错吧——那是后儿坪、鱼加面馆的季小哥吗?” 旁人眯了眯眼说:“是。” “错不了,都说他在煤一中那儿挨了一顿,伤的就是腿——后面还跟了个女的。” 两人咂摸两下,面面相觑。 西北角那条长廊,属于通寮水货市场的一部分。本地人却从来不去,他们叫那里:“鬼市”。 “鬼市”用“鬼秤”。 六两算一斤、鱼腹含水,为点蝇头小利、小鬼难缠。 混迹在鬼市里的,多数有强硬的后台,不愁没有冤大头包揽。 只有不懂事的外地人图方便、抄近路会一头脑闷进去,挨一顿宰、或者扒一层皮。 说不通啊,上赶着、找死不成? 第14章 闯黑市 “黑市”的窄巷,狭而深。 巷子口用简易的桌板凑了张围成圆形的小吧台,摆了个有些年头、渍满油污的电子公平秤,上头光秃秃的,除了错落黏着的指纹以外、什么也没有。 罗敷跟在季庭柯身后,她放轻了脚步、只听那根拐顿在地上,“咚”的一声,吸引了两侧的摊贩。 不同于集市里、其他门面打盹儿午休的老板,巷子里大多数人精神抖擞,都睁着一双鹰目,往季庭柯所在的方向逼视。 落在他的脸上、再落回他有些跛的腿。 有人没忍住,嗤笑一声。 旁边的似乎捅咕了一下,不咸不淡地吆喝两句。 季庭柯忽然顿住了,他停下、指着水缸: “鲶鱼,怎么卖的?” 对方点了根烟,饶有兴趣地打量他:“二十五一斤,城内送货上门。” 他知道,要价喊得高。 季庭柯也清楚。 他也知道季庭柯清楚。 但季庭柯还是接过了网兜,扒拉两下水面、站直了身体。 对方微微讥讽:“这是野生的土鲶鱼,就这个价。” “要,还是不要?” 他不肯季庭柯再碰,手伸长了,要够回网兜、堪堪握住手柄,要往回拽。 没拽动。 男人撸上了袖子。 季庭柯看了他一眼,猛地松手,网兜“啪”一下落回水里,飘飘浮在水面上。 霎时,几个原本窝在躺椅上听小说、散漫打量着的,倏地站直了。 罗敷撑着拐,下巴支在手背上、她握住了季庭柯的肩。